【记录时间】2023.12.14

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志善益邻的“一个拥抱社区融合”活动，对发育迟缓的孩子有着特别的关注，起因是在我家中就有一位“慢慢的”小朋友。

有一天应老师的要求记录小侄子朗读的视频。我当然知道，面前这个7岁的小男孩与其他同龄段孩子不太一样。

在成长的过程中，他好像总是要慢一点，开口说话慢一点，会数123慢一点，会说谢谢和对不起慢一点，把积木拼完整慢一点，知道1+2等于3要慢一点……当无数个“慢一点”累积，似乎就慢了不止是一点了。

面对这个初来乍到就要面临所谓“正常”的世界，他的速度很少被理解，甚至他自己也很难理解。

拿起手机，打开摄像头，我为他捏了一把汗。 

“姑姑，等一下，等我准备好，我点点头，你再拍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调整了一下坐姿，嘴里念念有词，像极了一个正在排练的演员，在等待他人目光的检验。准备好之后，他看了看我，点一下头，我开始拍。 

一遍，两遍，三遍，我说，“可以了宝贝，很棒！”

他便一个箭步凑过来，让我给他看看，我选了最流畅的一个版本，但即便是最好的，也与这个社会定义的“好”有一些距离，他也早就敏感于这个“距离”。

看完，他叹了一口气，摇摇头，“姑姑，再帮我拍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

第四遍、第五遍、…… 最后拍了二十多遍，直到他自己勉强满意。然而即便如此，他知道，老师不一定会满意，大人们不一定会满意。他看着自己朗读的画面，拍拍自己的小脑袋，仿佛在说，“我为什么不能读得再流畅一点，为什么读不好这个字，为什么这么慢？”

为什么？我也想问。

对于生来就“慢”，或者生来就有一些成长“障碍”的孩子们来说，如何来适应这个社会及社会的运转规则？

01 以自己的速度，开出曼妙的花儿

今天是然然第一次来一个拥抱课堂，他走的时候，拥抱了每一个人：带他的志愿者、跟他打了招呼的志愿者、与他互动并不算多的满满哥哥……还有他甚至还不认识的我。

他邀请每一个人去他家做客，边说边挺直着腰板儿，像极了一位郑重其事的热情主人。在妈妈的催促下，然然依旧不舍得离开，并表示下次还要再来。

其实，他晚到了大半节课，错过了一些有趣的游戏环节，甚至还跟另一位小朋友起了“冲突”……

我好奇，是什么让小小的然然在短短的一小时不到的时间之后，在我看来对他来说或许是不完整也不完美的体验之后，认真拥抱了每一个人？

6岁的然然，三岁时被诊断为发育迟缓。他的日常生活在幼儿园与康复机构之间切换。

因为第一次来课堂却晚到了很久，被问及原因时，然然羞涩的笑，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因为我磨磨蹭蹭。”

但事实是，然然从家到课堂需要两个半小时通勤，即便会晚到，即便天气很冷，即便参加不了太久，妈妈和然然都没想要放弃这个机会。

也即便是中途才加入正在进行的“填词”游戏，还没搞清楚状况，然然就热情地为答对题目的小朋友鼓掌。

在送小树叶回家的游戏环节，然然与小虎不小心迎面撞上。然然的情绪瞬间失控，难以控制地大声尖叫、哭泣。小虎一时间不知所措，随即也跟着哭起来。原本欢腾的空气突然安静，教室里好似酝酿着一团即将爆发的风暴。

妈妈和志愿者最先回过神来，很自然的接纳了然然的情绪，同理他的感受，并尝试引导与安抚，告诉他此次碰撞只是一次“意外”。

在意识到对方并非故意为之后，然然开始看向小虎，抱抱同样红着眼圈的妈妈。

另一边，同样被撞倒的小虎没有自怜，一直偷偷观察着然然，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好一点。

两颗单纯的心，在此刻产生了奇妙地碰撞，想要和好，想要照顾对方的情绪而不知道该怎么做好，或许是很多大人也一直在学习的功课。

这些是小朋友们必经的成长之路，也同样是很多大人需要学习的功课。

5岁的小虎同样有发育迟缓的情况，而对他的这一份“缓”，小虎爸爸妈妈的回应则是“孩子，你慢慢来”。

跳舞游戏中，小虎想要把彩带道具放进口袋，可反反复复难以完成。爸爸不慌不忙走到小虎身边，伸出手把彩带叠好、缓缓放进小虎口袋。

答题的时候，小虎的注意力不集中，回答问题很慢，爸爸妈妈就坐在不远处从容地看着，静静地等待小虎说出自己的答案。

个子小小的小虎仿佛小太阳，总是带着笑容和好奇的表情，用紧紧的、信任的拥抱，缓和了初次参与活动的志愿者姐姐忐忑的心情。

同样爱笑的还有程程，从进入活动室的那一刻，笑容似乎就没有从程程脸上离开过。他热情地参与着每一个游戏环节，迫不及待地回应着老师的问题和指令，即使有一些表达障碍，他也毫不畏惧，像一只勇敢的小狮子，仿佛在说，“又大又难的问题请交给我！”

当然，在被老师温柔地提醒需要等待、可以让别的小朋友先来回应时，程程也欣然同意，一点没有受伤和被拒绝的神情。

对于每一个发育迟缓的孩子来说，他们无法选择自己成长的速度，也难以控制那些异样的眼光。看似“正常”的世界傲慢又无理的给这些孩子贴上“不完美”的标签，可在这些纯净的孩子们眼里，理解与接受这个总是苛责、时刻评判的“不完美”的世界，也是他们自出生起就需要学习的课题。

坦白来说，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的成长必修课？

然而，能与那些“不完美、被拒绝、被排斥”抗衡甚至胜过的，是看见之后的接纳、尊重和爱。这样的爱，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，帮助每一个人，按照自己的速度，开出曼妙的花儿来。

正如然然与小虎发生冲突时所呈现出的那般，然然突然爆发的应激情绪看似是不和谐的因素，但这些看起来有些许糟糕的情绪并没有被忽视、被评判、被责怪，而是被看见、被理解、被接纳、被安抚。

与此同时，谎言被驱散，误会被解开，然然防御的心柔软下来。当他看到他人的情绪时，也开始感同身受，会抱抱难过的妈妈，会拥抱对他充满善意的志愿者们。

02 “我们都是特需人”

对于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来说，适应这个社会及社会的运转规则已非易事，更不用说这些发育迟缓的孩子们。如何让这些孩子们能更好地融入社会，参与到健康的人际互动中，一个拥抱课堂或许给出了一些可能的方向。

在接纳与融合的互动环境中，孩子们可以以一种相对健康的形式和节奏，慢慢习得适应这个社会的能力。他可以不用着急说出那个难以发音的字词，但也不害怕一次又一次不够流畅的尝试。当没有异样的眼光和催促时，当感到安全和接纳时，孩子们所收获的不仅仅是技能上的成长，更是身心的全人发展。

活动结束时，一位拥有丰富青少年活动组织经验的志愿者感慨：“今天，反而是我‘被教育’了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特需人，现代社会或许没有人是完全正常的，大家或多或少在生理和心理层面都有问题，我们都需要被接纳和融合。”

万物皆有灵，奇妙诚可畏。多美的生命赞美诗！我相信每一个人来到这世界并非偶然，即便我们看上去不一样，但我们都同样宝贵，我们都一样，有着爱与被爱的需要。

文/栗子

编辑/张楠

统筹/Lihong

审编/徐琪

排版/夏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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